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記淀里的手藝人孫犁說白洋淀里的水養(yǎng)活了葦草,人們依靠葦生活。這里到處是葦,人和葦結(jié)合得是那么緊。人好像寄生在葦里的鳥兒,整天不停地在葦里穿來穿去。我認為白洋淀里的百姓是水里的一條魚,水乳相融,休戚與共。千百年來,他們熟悉淀里的一草一木,祖祖輩輩,傳承有序,打河田、編席編簍、織漁網(wǎng).........老把式里的智慧讓我動容,動心。一年四季,冬夏輪回,這方水土百姓的智慧遠遠超出了我的想象,白洋淀里不僅有蘆葦和荷花這個表象,深層次的文化挖掘和展現(xiàn)遠遠沒有落位,雄安的崛起不僅只是國際化,應(yīng)該要親吻這塊土地。
▲淀里水上的小屋是我的精神家園,在漆黑的夜空,明月當(dāng)空,水天相接,蛙鳴魚游清凈了我的心空,在這里,是我依稀的夢中老屋。淀里人和自然無縫對接。清楚水里無處不在的寶貝,如何做,效率是最高,如何做,可以養(yǎng)家糊口。但是過程是極為艱辛的,披星戴月,早出晚歸。頂著烈日嚴寒,在水里耕耘,中午拿著饅頭水中充饑,這一切,短暫來看是新奇是浪漫,長期來看是滴在淀里的汗珠融合成了浩瀚的水波。
▲打河田。 撐船的大伯也清楚這是最后的一代水里謀生的人們,消失的智慧已經(jīng)無處可尋,我們穿行在大街小巷,嘰哩嘎啦,依舊無法全面的呈現(xiàn),十之二三已經(jīng)不錯,無法還原,空余遺憾。相對于今天的雄安,沒有雄安,白洋淀依然是一汪清水,反過來,沒有白洋淀,雄安是沒有魂的家園。
▲ 清末,白洋淀里順流而下的艙排,彈奏著的美曲,像波濤洶涌的浪花激蕩著我的心靈。遙望著那漫天的蘆葦,那個大帳幕,力量將從其中升起。里地勢低下,云霧很低,風(fēng)聲很急,淀水清澈得發(fā)黑色。蘆葦萬頃,俯仰吐穗。用這青紗帳里出來的精靈,在水鄉(xiāng)人手里,成了至高的信仰。
▲ 用蘆葦?shù)幕馃鰦寢尩奈兜溃菚r候,如果出了船打漁,以船為家,船的后邊都有一個鍋熗子,就是灶,后邊安個煙筒,漁民在那里做飯。 柴火燒出的飯,有一種投入感,有一種儀式感,有一種慢的味道。冬天是暖,夏天是汗,就像木心筆下描寫的從前的日色變得慢 ,車,馬,郵件都慢 ,大家誠誠懇懇,說一句,是一句。如果柴火換成蘆葦,那更是蘊含了一種水鄉(xiāng)的味道,出鍋的不是菜,是一種心意和境界,這是裊裊炊煙的升騰后的一種詩意。這種味道適合水鄉(xiāng)的胃,快速易解,慢速難求。
▲ 對我們是稀松平常,魚老大的智慧只有自己清楚,鸕鶿聽我召喚,我的地盤,我做主。 對葦編,蠶絲網(wǎng),槍排,深深的迷戀,迷戀的背后是對民藝的信仰,葦編的蝦簍有個倒刺的入口在閃光,蠶絲網(wǎng)的豬血浸染,雖然血腥卻智慧,泥胎的網(wǎng)墜用的粘土制品只有淀里的那一片水汪才有,槍排的槍口越殺越旺。 看似殘忍實則生態(tài),水下慢慢的推動,船前行,冬天怎么辦,太多細節(jié)經(jīng)過反問,發(fā)現(xiàn)燦爛輝煌。民藝之美是因為人面對生存的一種累積智慧,不能丟,是我們前行的力量。偉岸的太行像父親,悠悠的水鄉(xiāng)像母親,致敬地域。
▲ 搖動槍排,野鴨、天鵝當(dāng)年是我們的獵物。
▲ 春去秋來,大雁,野鴨,天鵝來了。揺起槍排,拿起大抬桿,點起火藥,發(fā)射鐵砂,野味帶回家。七代傳人,對環(huán)境的熟悉,對把式的掌握都爛熟于胸,對這方天空,水域,聲音,甚至風(fēng)都成為身體的一部分,如影隨形。
▲ 91歲的朱二枝奶奶,從小跟隨父母在船上打魚,八九歲開始織蠶絲網(wǎng),耳不聾,眼不花,今天每天還能拴兩個網(wǎng),是個念想,掙三十塊錢,讓我感受到勞動的真義。學(xué)生把老人五十年之前做蠶絲網(wǎng)的復(fù)雜步驟做一個記錄。能見到老人,也是我們的緣分。祝老人健康長壽,開心每一天。
▲ 這場景,朱奶奶都經(jīng)歷過,手工織網(wǎng)、補網(wǎng),一塊磚撐起的偉大世界,手工編織蠶絲網(wǎng)的工藝極為復(fù)雜,從蠶絲的紡織,編織,流程,我們僅僅是聽懂一部分。
▲蠶絲網(wǎng),兩天打漁三天曬網(wǎng),不曬不行啊,蠶絲網(wǎng)容易壞呀,原來這句話另有真意。 ▲ 磚墻苔蘚的魅力,雨落口和苔癬形成的線性之美,陰,濕,磚,三效合一,淀里的院小,路窄,淀里原來十年九澇,一到洪水,全家上屋頂,生活起居。掬一捧淀水的涼意,淡淡清香,洗去幾分憂愁。
▲ 安新劈蘆葦?shù)拟A子制作工藝,從三孔到十孔,從一棵大樹到工具成活,集木匠,鐵匠,藝術(shù)家于一身。幾十種工藝,復(fù)雜的爆炸。一個釧子就是一本書,白洋淀最后一位釧子制作老人。不保留下來太可惜了。幾十中工具都是老爺子敲打制作,一個棗胡釘制作從選材都完活都復(fù)雜的爆棚,老爺子七十二了,子女沒人繼承,兒子跟學(xué)了十年,都不能做成品。白洋淀里的手藝,注定要走向消失。 幾十年的滄海桑田,他的臉上有著深深的皺紋,那是歲月的痕跡,他的生命中,經(jīng)受著風(fēng)雨與歲月的打磨,但他經(jīng)過大半生,歸來仍似少年般的純潔熱情。
▲ 劈葦?shù)拟A子,在白洋淀待了一輩子的編葦席的大姐,都沒看到過9個孔的釧子,我們幸福的發(fā)現(xiàn)了。
▲ 最后一位做魚卡的老先生,75歲邸老亮先生,這個是我們發(fā)掘的最有感覺的一個傳統(tǒng)秘技,卡的選擇必須是竹節(jié)第一節(jié),面食魚餌的制作,幾里地的線下去,樂嗨了。最后一位,多么珍貴。
▲物盡其用,窮盡智慧,來密封我們的鍋灶。 孫犁筆下的編席:月亮升起來,院子里涼爽得很,干凈得很,白天破好的葦眉子潮潤潤的,正好編席。女人坐在小院當(dāng)中,手指上纏絞著柔滑修長的葦眉子。葦眉子又薄又細,在她懷里跳躍著。
▲ 葦編織的世界太過精彩,眼花繚亂。白洋淀的席子柔軟更加適合,仿佛用來做席子就是白洋淀蘆葦?shù)膶偎廾。這里的人一輩子跟蘆葦打交道,事事離不了蘆葦,最后去世了也要用蘆葦做的席子蓋上,埋在蘆葦里,是蘆葦養(yǎng)育了這里的人,從始至終。 正是新舊交替的時候,枯黃的蘆葦中又掩映著嫩綠的新生蘆葦,同樣蘆葦中又有著大大小小的墳頭,在那里沉睡著祖祖輩輩的生活在這里的人。然而這里的一切生活開始進入倒計時,我們害怕時光的流逝,但是時光又像是空氣在我們的指尖流走,我們卻無可奈何。于世界而言,我們是滄海一粟,于時光而言,我們的存在又是一瞬,我們無法改變時間的前進,無法靜止當(dāng)下的生活。
▲ 仿佛讓我們看到了質(zhì)地柔韌、色澤潔白的白洋淀席的誘人魅力了。在這土地稀缺的白洋淀,大淀里的蘆葦成了水鄉(xiāng)人最重要的經(jīng)濟收入,編織品也自然成了這里的特產(chǎn)之一。這看似簡單的工藝,上手卻并不是所想的樣子,文化手藝的傳承,還是有其存在的必要性的。
▲ 當(dāng)年我們青春年少,今日慢慢變老,手藝無人繼承。 鄉(xiāng)愁,鄉(xiāng)愁,我認為何為鄉(xiāng)愁,就是記載著自己最無暇的時候,生活最圓滿的時候,是當(dāng)有一天我們走出這最初的單純,經(jīng)歷生活的顛沛流離之后,我們能夠重拾溫暖的地方。我希望,當(dāng)我們活過半生之后,歸來仍像是當(dāng)初的少年郎。 仍然保留對生活的熱愛,保持那份淳樸,保持著那份善良,保持著當(dāng)初的幸福感。就像是此時的白洋淀的少年郎,在這片大地上開心的奔跑著,追逐著。
我們到了編席子的人家,他們介紹著自己的工具,演示著自己的手工,然而已經(jīng)有些花樣他們做不出來,有些工具已經(jīng)買不到。隨著時代的更替,這些專屬于這片天地的手工將要消失,幸虧有霸州勝芳的老兄把這些老物件復(fù)原出來,感謝有心人。
▲ 白洋淀戧泥,把淀里深處的淤泥從水里用這個鐵鍬給夾上來,鐵鍬必須深入淀底,否則是稀泥,這是一張十四艘船二十八個人的會戰(zhàn)圖,每個人都是壯勞力,得使出吃奶的勁頭,一艘船兩個人,一個人把竹桿子深入泥底固定船只,另一個壯勞力挖泥,把這些清理出來的淤泥澆灌葦田,是上等的肥料。在淀里百姓面前,我們是小學(xué)生。
▲白洋淀冰床結(jié)構(gòu)簡單易于制作。船長2.4米,寬0.5米,深0.12米,用料0.2至0.3方。其上部為長方形木架,床體底部需開一個較長槽安裝冰刀,相當(dāng)于“床腿”,上面鋪一張木板,形似床板,板上既可載物,也可鋪氈、褥乘人,由畜力或人力牽引,滑行于冰上,因其外形似床,故稱“冰床”。冰床的冰刀由于直接和冰接觸,安裝必須十分牢固,床體須用質(zhì)地堅硬的槐木或榆木制造,外形像木梯,冰床是冬季白洋淀里的好工具,捕魚、娶親、運輸樣樣離不開。
▲冬季,冰床,托起未來的希望。
▲ “茭草青青野水明,小船滿載鸕鶿行。鸕鶿斂翼欲下水,只待漁翁口里聲。船頭一聲魚魄散,啞啞齊下波光亂。中有雄者逢大魚,吞卻一半余一半……”這是古代詩人吳嘉紀在七言歌行《捉魚行》中,對魚鷹捕魚的一段生動描寫。詩中所寫鸕鶿,就是白洋淀上的魚鷹。
▲ 白洋淀很消耗體力的捕魚方法叫扣花罩,花罩竹皮編織而成。漁民船頭一邊擊打著水,一邊用雙腳左右晃船,一旦發(fā)現(xiàn)水面翻渾,立即停船,拿罩,伏身,扣罩。漁家漢子便伏身船頭,左臂按罩,右臂入水摸魚,不大時間,一條活蹦亂跳的魚便被擒出水面,扔進艙里。
▲在眾多白洋淀捕魚方式中,有一種一個人單槍匹馬完成的,一人一船一罩,那就是白洋淀扣花罩。在早年魚多的時候非常流行。扣花罩捕魚要求捕魚人,首先身強力壯、眼神好、觸感靈敏,其次技術(shù)高超手疾眼快,最后耐性強,遇到魚群可以連續(xù)作戰(zhàn)。
▲這汕有秋汕、冬汕和春汕。深秋水涼了,魚兒都躲在蘆葦里。打葦前,先用葦箔把葦塘圈住,然后邊打葦邊收箔,這種治魚法兒叫秋汕。冬季結(jié)冰后,把葦田四周的冰破開,扎下葦箔,冰往外順,箔往里趕,這法兒叫冬汕。秋汕既要打葦又要治魚太辛苦,冬汕天氣太寒冷,不宜出汕。所以漁民們留好葦田,把下汕和出汕的時間挪到了大淀開化的三月。
▲ 罱lǎn子夾魚, 罱子用的是杠桿原理。兩根青竹篙加網(wǎng)特制的大夾子,骨架是竹子棍子,四周用網(wǎng)布縫制好,在白洋淀水中張開夾子,然后闔上夾子,水就從網(wǎng)布眼中流走,就剩下魚了。這種捕撈方式很累,大夾子很大很沉。 劃船的人根據(jù)使罱的人選下罱子的水面上劃船,使罱的人在船頭站定,傾著身子把網(wǎng)張開;迅速朝塘底捺,用勁捺;把竹篙捏緊,讓網(wǎng)口閉合。提上來的罱子像一只水餃,飽鼓鼓的。不要提出水面,就在水里蕩幾下,把淤泥蕩掉,魚就現(xiàn)出來了。把竹篙高高地提起來,讓網(wǎng)口對著澡盆,吐出魚來。
▲ 叉魚,最原始的最復(fù)雜,對手眼的配合要求很高。
▲ 白洋淀傳統(tǒng)的捕魚方法有上百種。 還有拉綆,拉綆是白洋淀獨特的捕魚方法,也叫拉大網(wǎng)。兩條船拉著一條粗繩——綆,綆上綴鐵,緊貼水底,船徐行,綆慢移。綆后一排人手持花罩——用鐵絲或竹篾編成,像無底的筐。持罩人望水花扣下,魚撞罩甚猛,疾呼“魚兒”,隨行船靠近,擲入。觀艙中,均數(shù)斤重大魚。
▲ 清晨,叮叮當(dāng)當(dāng)之間,找到了理想和現(xiàn)實的路徑,老把式的今天,回憶昨天,明天未解。這正是河田里的基因,將來我們只能混亂組裝,物質(zhì)的幾十年前毀掉了,非物質(zhì)破壞正當(dāng)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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